PG电子_PG娱乐_电子试玩平台一位14岁少年决定去东南亚“挣大钱”
2025-10-22PG电子,pg娱乐,PG电子试玩平台,PG电子技巧,PG电子下载在李浩然所在镇上,三五成群的少年。图中人物与本文无关。南方周末记者汪徐秋林摄
没有手机,没有银行卡,没有身份证,没有护照,2025年5月21日,14岁的山区少年李浩然(化名)决定立刻前往东南亚。
这是一次父母“浑然不觉”的出走。约一周后,在广西和越南的边境线上,少年用借来的手机联系母亲,“我要挣大钱了,回来给你们花”。
李浩然说靠“敲键盘”挣钱,但母亲相信,儿子是被“那个姓罗的朋友”带去做电诈了。李浩然在出境后被多次转卖,先到缅甸妙瓦底,又在辗转经过老挝时,被卖到柬埔寨。
在国内铺天盖地的反诈宣传中,李浩然和他的少年朋友却像活在另一个世界。南方周末记者在走访中,发现少年朋友圈对电诈是另一种看法:“如果干得好,上岸是分分钟的事”“没钱的时候都是拐(废)的”“自己不去诈骗,只介绍别人出国‘敲键盘’,也算犯罪吗”……
前一句来自16岁的小超(化名),他是李浩然的表哥。李出走的那晚,他给了20元钱,并试图提供偷渡出境渠道;后一句来自15岁的小意(化名),他原本打算在李浩然之后也出境;最后一句来自18岁的小风(化名),李离开前一个月,他也被多次邀请前往东南亚。
包括李浩然,在公开报道里,至少有10名未成年人在2025年夏天“消失”在东南亚。面对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时,家长通常说不清孩子出走的原因,但很快,就会想起孩子身上那些“不太对劲”的细节:被电信诈骗、参与网络赌博、吵着说要“挣大钱”……
在青少年或明或暗的亚文化世界中,电诈像是通往财富的冒险之途,在周围人未察觉的虚拟世界中,他们一次又一次涉险,直到有一天,他们也变成犯罪组织中的一环,成为招徕新人的“工具”。
2025年10月18日,经中国警方解救,李浩然回到了位于四川省古蔺县的家中。
李浩然出走后,父母觉得,孩子离开或许与摩托车被扣有关,但他们也说不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在照片里,李浩然有一头天生的卷发,身高已超1.7米,戴着一副时髦的大眼镜,乍一看要比实际年龄成熟。他和小海(化名)同在乡中心学校读初二,出走前一天,他们打算骑着李父的摩托车,逃课去隔壁镇玩——这已非李浩然第一次逃课。
乌蒙山区的道路陡峭又弯曲,村里的房屋稀稀落落地建在山上。很多山路仅能容一车通行,李浩然踩着拖鞋,骑得飞快。小海回忆,40分钟的摩托车程,同伴那天只开了二十多分钟。
到了隔壁镇,遇上交警,两人既没驾驶证,也未满18岁,车被扣了。赎车要缴纳1000元罚款,还要车主本人才能取回,小海见李浩然“非常慌,一直冒着汗”:他拿不出这笔钱,也不愿将此事告诉父亲。那天,好几个朋友都接到李浩然的借钱电话,但他们也没钱。
同样为了“避祸”,2025年3月底,李浩然有过一次离家出走。当时成都有他的“网恋对象”,那个在汉堡店打工的成年女孩说,她们认识不到一周,李浩然说和朋友打架,担心被爸爸打,她才借给李200元路费。去了成都,二人并未天天见面,“我跟他就普通朋友”。
李浩然把家里人拉黑了,父亲联系不上儿子,就在孩子班级群里询问,请儿子朋友劝返。约两星期后,母亲承诺每月给他500元零用钱,孩子回家了。
这是一个普通的山区打工家庭,夫妻有三个儿女,李浩然是老大。2000年前后,父母都在初中阶段辍学外出打工。2010年,18岁的李母生下李浩然后,决定回村,不想儿子成为留守儿童。此后家里主要靠在工地做混凝土生意营生,他们贷款买了一辆小汽车,在镇上买地打算盖房供三个孩子上学用。转折出现在2024年,混凝土生意不太好做了,李母重新到广东打工,留丈夫在家。
在母亲眼中,李浩然喜欢和人说话,“是个暖男”,干活也勤快,洗衣、杀鸡、做饭都熟练得很。然而上初二后,孩子进入青春期,成绩下滑,还学会抽烟、喝酒。父母打他,不仅摔了手机,气急时甚至把酒灌进孩子嘴里。
李浩然比父亲的个子还高。父亲记得,亲子沟通变得异常艰难,“他什么都不和我说”。如果读不进书,就早点出来做事,这个家还有无数的活等着夫妻二人操心,“我们这条件,不能不干活”。
从成都回来后,小海看到李浩然身上有被父亲打过的伤痕,后者上课一直睡觉,还把书撕了,“没说想要跑,只想把这三年混完”。
这次出走,小海成为警方、家长轮番问话的对象,这让他“特别慌”。实际上,小海差点也和李浩然一起离开。那天傍晚,小海打电话回家哭诉没饭吃,想回家,其父母让小海在隔壁镇亲戚家住下,5月22日才把小海接回家。
小超给南方周末记者看了5月20日晚他与李浩然的聊天截图。接到李浩然的电话时,小超正在前往广东打工的大巴车上。李问是否有赚钱的门路,小超提议,“可以去罗金桥那里”,即李母提到的那个姓罗的朋友。
李浩然和罗金桥关系好,约一个月前,罗金桥通过一个“大哥”去了东南亚。小超也认识这个大哥,如果要去,他还能帮忙联系。
这群山区少年显得早熟、精明,他们似乎早就对“偷渡去东南亚”不陌生,其中还暗含着不作声的利益。
5月20日当天,小超找那位大哥安排表弟出境,但李浩然联系了境外的罗金桥,后者直接从小超手中截走了这头“猪仔”。
第二天,小超得知表弟“水(骗)”了他,就催对方还那20元钱,直到后来警方立案,他才慌了神,但又感到庆幸:罗金桥插了一手,自己不用进局子了。
李浩然当时以为,包括“猪仔”,每人都能从贩运环节里获益,他从罗金桥的渠道离开,正是对方答应分他1万泰铢。
罗金桥,这群山区少年的共同朋友。在他们描述中,罗皮肤黝黑,初二前后就辍学,从胸口到左手腕是一整片文身。2024年夏,他不满17岁,来李浩然家拌混凝土。李母当时挺吃惊,想这娃娃还这么小就出来赚钱。
这个朋友圈里,小超、小风、小意、李浩然都在初中阶段动过辍学赚钱的念头,有的甚至直接离开学校。李浩然母亲证实,身边好几个孩子都是初中阶段辍学出门打工。
小风在当地一所中职上学,与罗金桥的生日只相差几天。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,自己父亲在外地上班,母亲离婚后离开当地,兄弟姐妹也不在身边,青春期自己时常“无聊又孤独”,近10年来,罗金桥都是他的好朋友。
初次见面的少年通常会互换快手账号,此后,交往就与成年人类似:见面时互相散烟,递茶;一起玩游戏,一起抽烟、喝酒、打架;朋友又把朋友带来,介绍彼此认识,有时酒过三巡,大家谈论的也是挣钱、打工的成年话题。
在同龄人眼里,罗金桥是“讲义气的兄弟”:帮朋友打架,有钱时出手阔绰,请朋友喝可乐、吃零食、唱K、跳舞,朋友需要时,他也时常帮忙;但在大人眼中,他“从小就叛逆”:没念完初中就在街上游荡,经常睡在朋友家,即便回家也只是换件衣服、吃口饭,不与他们说更多话。
在小超看来,朋友就要讲义气。有一次,一个朋友低血糖进了医院,是他出的医药费,19元;自己家中有事,情绪低落时,也是罗金桥陪伴他。但也要明算账,罗金桥和小风帮他做了农活,他就要给二人回报,比如请吃烧烤。罗金桥出境后,让小超帮忙招人,但小超做了几天就没继续,原因很直接,“他没说要给我钱”。
“罗金桥想的都是挣大钱。”小超觉得能理解罗为什么要去东南亚:作为男人,有了钱才不会自卑。2025年清明节后,小超没告诉一直在外打工的父母,就与朋友一起去成都找工作,他一度连中考也不想参加,“不是不想给父母争光,实在是学不走(进去)”。
因生父犯罪坐牢,母亲在外工作,罗金桥从小在外祖父家长大。南方周末记者从其亲属口中得知,罗母在他10岁时再婚,又有了一个小孩,新家庭平时在四川省泸州市生活,罗金桥则继续留在村里,住在继父的父母家。
继父的父母给他留了一张床,这张床很整齐,房间里也没有私人物品,平时他偶尔留宿,其他时候到处借宿。
辍学几年间,罗金桥去过泸州、新疆、福建等处打工。2025年2月,15岁的小意从爷爷处拿了一笔钱,和罗金桥一起去福建省泉州市打工。小意说,罗找过同在泉州的生父,希望买个手机,但对方没给钱;二人一起去泸州玩时,罗也不回生母家,“我就知道他们家里不管他”。
这些至亲都说不清罗金桥辍学的原因,也不清楚他出境前的情况。“基本上不跟我们联系。”罗金桥外祖父说。外祖父55岁左右,平日在村里干活,闭口不谈女儿在泸州的生活和外孙留在村里的原因。
罗金桥生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2025年5月,孩子与她联系了一次。她以为儿子在厦门打工,还让他在那边好好上班,“能联系就说明还在国内”。实际上,罗金桥当时已身在境外。此后,儿子再也联系不上了。
调查李浩然的案件时,警方找她问过罗金桥的失联时间,“但我也没(给罗金桥)报警,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”。
2025年7、8月间,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12个在东南亚失联孩子的家庭,孩子年龄最小的14岁,最大的22岁。一些家属觉得孩子失踪前没有异常,结果“一夜之间”就不见了;有的家属在孩子失联约一周后才了解他的去向;一位15岁的青少年失联后,父亲甚至从孩子朋友处才得知他早已从广西出了境。
这些家庭存在共性:来自欠发达地区的农村,父母有一方或双方都在外打工,不少孩子还在单亲家庭中长大。
2020年,生活在柬埔寨的华人星星(化名)开始受家属委托,与不同的园区、公司谈判,“捞出”他们被困在电诈园区里的家人。他发现,求助的家庭绝大多数来自农村,留守、父母离异情况较多,父母困于学历、见识、观念等原因,缺乏对小孩的有效管教,有时甚至并不了解孩子。
一位来自湖南省永州市的母亲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2025年5月,她刚满18岁的孩子在广西防城港市附近失联。这位母亲平时在外打工,孩子主要由留在当地的父亲照顾,她说不上孩子学校的名字,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,只记得“个个都拿着手机在那玩”。一位家属在孩子失联后,登录他的社交账号,试图寻找线索,但也说不清网络上的人与孩子有怎样的交往。
“我们也是受害者。”罗母强调自己的委屈,孩子不与她一起住,只是过年回来。2025年春节后,罗金桥去福建打工,认识了谁,又被谁叫去东南亚,自己都不清楚,“小时候他爸和我都没带过他,所以他有啥事也不跟我讲”。
离李浩然最近的反诈海报,就贴在他上学住的房子门口,一开门就能看见:“不出租、出借银行卡、手机卡,不前往东南亚国家”。从五楼走到一楼,这张海报出现了10次。但比反诈宣传更吸引李浩然的,是他从身边人、网络上感知的“财富幻影”。
出走后他告诉家人,与朋友出去玩时,看到别人有一大把钱,每天“晃来晃去”,自己手里通常只有几元钱,便心生羡慕;短视频世界里“16岁就开奥迪”的网红也让他着迷,当时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打游戏、拍照、谈恋爱、开车、打台球。
他卖过来历不明的首饰。2024年,小意和李浩然、罗金桥三人卖过一个翡翠手镯,手镯是李浩然拿来的。一开始小意和李的年纪太小,商家不收,后来李浩然叫上罗金桥,卖了七百多元,小意分得50元和一包烟。
可能接触过网赌。2024年,李浩然母亲听儿子提起,身边人玩游戏都能赚钱。她不玩游戏,没放在心上。直到李浩然离开后告诉家里,罗金桥让他下过一个网赌App,还帮他申请了可提现的网络交易账号。
在少年圈子里,网赌称为“PG”,这一黑话来自互联网,指代某类披着娱乐游戏外衣,但内核依然为、捕鱼机的网络赌博。与之相关的黑话还包括“麻将胡了”“赏金女王”“拉”“爆”等,对应不同的网赌游戏、筹码和奖励。
小意与罗金桥在泉州时也玩PG,他们往一个叫“旺财28”的App里充钱、下注,也中过千余元。
小意后来说,他们住旅馆,晚上打台球,白天睡觉;不断被厂里开除,又不断找新工作;没钱就卖手机、吃泡面、到处借钱,“没钱的时候都是拐(废)的”。
一位甘肃省的单亲母亲提到,其未满18岁的孩子前往东南亚前,曾以各种理由问她要钱:搞坏同学东西、吃不饱饭、工资发晚了……要的金额通常为几百元,她就没多问。后来,她从前夫和班主任处得知,孩子偷偷把爷爷的几万元钱转走,还参与过网络赌博游戏。
2025年8月,云南省泸西县警方对一位在“旺财28”上参赌的居民罚款500元,并收缴赌资1000元,目前该App已无法登录。“玩PG也犯法吗?”听南方周末记者说起这则处罚信息时,小超很惊讶。
网络推广与周围朋友推荐,也让小超、小风等少年接触了包含大量涉诈信息的聊天加密软件。一位重庆市的家属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15岁的孩子失联后,他才知孩子下过一个App“蝙蝠”,其中含有大量违法“挣大钱”的诱导信息。
南方周末记者登录该App,发现只要点赞、评论,马上就有人私聊,推荐包括国内地推、大飞(摩托艇)走私、账号出租等各种“生财之路”。
星星说,未成年人追求的是钱,对其他并不重视。他营救过一个被蛇头骗招的未成年人,甚至想赚贩毒“背货”的钱,结果被卖到了电诈园区。
“想成功,先发疯,不顾一切向钱冲。”与南方周末记者见面时,小超主动提起电影《孤注一掷》的台词。小镇上一直有传言,年轻人去了东南亚,“人都废了”“手掌被切掉半个”,但与南方周末记者见面时,小风说,只要“我们不去招惹他们”,电诈园区里的“恐怖传说”,他是不怎么怕的。
在这样的农村少年圈子里,电诈并不远。小超与从电诈园区回来的同龄人一起喝过酒,对方聊着聊着就开始“招人”。他还有参与过洗钱的朋友,也有从电诈园区赚到钱回国的同乡。在他眼中,罗金桥如果做得好,也能“上岸”,那些打人的视频太夸张了。
小超和小意同一年级。2025年春天,他们相继辍学,在找工过程中遇上了“大哥”。
小超是第一个被找到的。他和朋友在成都找工作,在一栋大楼的电梯里,背着大包小包,偶遇了一名老板。老板问他们要不要跟着干,两人同意了,便在那栋楼里干着“涨粉”生意。头一个月,每人有1500元底薪,朋友做了两天回家了,但小超留了下来。“我知道不正规,但挣点吃饭钱就差不多了,满了16岁我就跑。”
罗金桥是第二个被找到的。2025年4月中旬,罗金桥来成都找小超。在小超工位上,老板看见罗金桥,第二天就问小超,“那个花臂”是否愿意出国。小超一开始劝罗金桥,觉得那边有点危险,最好还是别去。但没过几天,罗金桥给他发信息,说自己走了,以后每天给他报平安。
当时,小意接过罗金桥从成都打来的视频:他要不在大馆子里聚餐,要不就在KTV和酒吧里,躺在沙发上,看舞池里的女孩跳舞。在泉州时,罗金桥身上现金从没超过50元。小意就问他,得知是老板请客,“他先去成都,再去泰国,让我一起过去”。
第三个见过“大哥”的人是小意,但“大哥”换人了。新“大哥”三十多岁,胖胖的,戴个眼镜,与罗金桥一起身在东南亚。小意听说这个“大哥”也是古蔺人,就想见见,结果对方直接视频“面试”了他,“我当时问他要不要办护照,他说不用,直接过去,偷渡”。
带走李浩然的是另一个“大哥”。李浩然告诉父母,一辆奔驰车接走了他,“奔驰大哥”把他带到泸州市,给了他一部方便出境联系的手机,又安排他洗脚,带他到处玩。四天后,李浩然一人乘坐大巴来到广西南宁市,由另一个“大哥”送他出境,那批共有八人。
星星解释,这与电诈犯罪链条不同环节的分工模式有关:大部分人员由东南亚的公司代理直接招募,公司预先垫付费用,安排蛇头对接规划偷渡路线。这意味着这些少年没到当地就已经“欠”公司一笔钱。当蛇头想谋取更多利益时,也会直接“骗招”,或暴打、威胁一些已经到了当地的未成年人,让他们“承认”是成年人,“自愿”留在公司工作。
罗金桥去了东南亚也想成为“大哥”。小超分析,其老板让他招到更多人后,他自己同样能升职。
他让小超一起来东南亚,也让小风找找学校里不想读书、想赚钱的同学。几乎同时,他还在朋友群里发出邀请,“工资保底1万,三四万、三四十万的人比比皆是……过来车费路费吃喝拉撒全包……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,没必要骗人”。
小超一开始犹豫过。罗金桥给他打过两次视频,还共享过位置,说那里“顿顿有肉吃”,抽的烟换成20元的七匹狼和40元的荷花。“那岂不是过得比我都好?”小超说。
接到罗金桥“无数个电话”后,小意相信,兄弟邀请他,是要让他“赚大钱”:“罗金桥我们太熟了”。
小超和小意本想等中考结束后,就去找罗金桥。结果没等中考开始,李浩然失踪了,罗金桥也失联了,他们都没去成东南亚。
2025年5月,小超满16岁,在“成都大哥”那也做满一个月,拿到1500元工资。他用这笔钱买了车票,几经辗转,来到广东省顺德市,与一直在此打工的父母住在一起。
6月底,他回学校参加了中考,还办了银行卡,领了工牌,目前在顺德一家数控工厂上班。与南方周末记者见面时,他说过段时间想出来自己住,还打算考“高级车工”证,每月能拿一万多元。小意则在学校留级,9月开学时重新回到学校。
李浩然刚到东南亚时,给母亲发了一张照片,拍的是偷渡时搭过的丰田越野车,问她车“帅不帅”。到了园区,他顶着才染的黄发告诉母亲,公司老板对他“挺好的”:给他生活费,还给他买衣服,“款式跟你买的差不多”。但很快,老板觉得他年纪小,不想用他。此后,负责“赔付金”谈判的人加入了,称李浩然父母不给12万元赎人,就把孩子转卖到其他公司。
被转卖几次后,李浩然面对新买家,会主动把年龄报大3岁。母亲只求儿子在那边能保命,但坏消息还是不断传来:因为没业绩,他经常被打、被电击。8月底至10月中旬,在柬埔寨的不同园区,他至少被转卖了三次,他给父亲留言:“我又换了个地方”“电棍差点给我电死了”“刚刚被电了”“好难受,爸儿我想回家”。
2025年9月3日受访时,星星自称在8月份“救”出不少被困者,其中包括5个未成年孩子。他说,难以知晓园区里究竟有多少个未成年人,但从做这行开始,就不断接到未成年人家属的求助信息,他预估,这类求助约占其总量的10%。
接触从园区里出来的未成年人时,星星经常发现他们身上带有与成年人相似的表现:行骗、打架、嫖娼。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未成年人进园区后,迅速被同化的结果。
5月30日,李浩然父母报了警,当地派出所以“李浩然偷渡到境外”为名受理此案,并逮捕数名组织偷渡的“蛇头”。夫妇还求助过民间救援组织,希望联络园区和公司,了解孩子的“赔付”与回国费用。
如果通过民间救援组织,费用需要20万元甚至更多。夫妇很犹豫,父亲说,孩子走后,自己干活好像失去了意义,但家里还有两个小孩,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;母亲则想,如果孩子能回来,说不定还能继续上学。
10月初,当得知父母准备卖地赎人时,李浩然在微信里告诉父亲:“还不如不要救了,家里面困难”“还有两个妹,到时候他们考上大学啊,我又不成器”。
被中国警方解救回国后,父亲还没来得及带孩子去医院做全身检查,李浩然的手臂被打骨折了,又似乎慢慢长好了。父亲问儿子,是否愿意继续上学。李浩然说,害怕别人嘲笑自己。
10月开始,村里有传言,罗金桥已在东南亚遭遇不幸。朋友们无法联系罗金桥,也不知道消息线日晚,南方周末记者电话询问罗母,她说在辅导孩子写作业,没与罗金桥联系过。她一直没报警,“你们有什么事找警察,我没有时间”。